《听说她是道门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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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着自己时,眼底流转着月光的华采,本该透出些寒意,但由于瞳眸被她细长的睫毛遮住了一部分,反倒显得温柔灵动起来。
待竹空雁回过神来,她已在沈湘山身侧缓缓坐了下来。
夜风微拂,将沈湘山脑后的碎发吹向自己这边,擦过自己的脸颊,但还未等竹空雁伸手拨开,那缕头发便被沈湘山揽了回去,她缓缓开口:
“我家曾是烬璃海那边的海民。”
“你是妖?”
“不,是人,妖怎么能入得了玉鸣阁呢?”顿了顿,她反应过来,挑眉笑着:“哦……你原来从这里开始,就不相信我?”
竹空雁默然。
沈湘山叹出一口气,“怪不得你刚才这种表现,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乖巧的小师妹呢,唉。”
她托着腮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惋惜之意,“嗯……也怪我没说清楚,毕竟当年我来苍苔山时我之前那位师姐只同我说了不到五句话就没了……而后来遇见的各位师妹师弟们也……嗯,也呆不久,更别说误入此处的普通人,基本我见到时就晕了,晕着治好又晕着送出去。”
“所以我确实是太久没有和人好好相处过了,自然也忘了你会有顾虑……呐,你看这是什么?”
竹空雁转过头去,正看见沈湘山从怀里掏出来一枚玉牌。
她眉头轻轻一跳。
这玉牌不是旁的,正是玉鸣阁特有的通行令牌。
沈湘山将它递过来,“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竹空雁愣愣伸手接过。
沈湘山的玉牌比起她的来说温润了不少,似乎是常常被拿在手心摩挲过,呈现出一种接近透明的质感。
竹空雁稍稍一用灵力,原本双面皆是空白的玉牌上便隐隐亮起光,显出横平竖直的大字来。
正面是“玉鸣阁”三字,背面则是字体更为清秀的“沈湘山”三个字。
每个拜入玉鸣阁的弟子都会在入籍册时得到一枚这样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牌,正面是统一打造,背面则是自己写上的名字。
竹空雁的手不自觉地在上面轻轻抚过,却发现靠近“山”字的祥云纹上有几缕裂痕。
玉鸣阁的玉牌为专人特制,轻易不会有损伤,能造成这种永久性的瑕疵,只能是……
她抬头望向沈湘山。
沈湘山只是眨着眼睛盯着她,“如何?”
竹空雁收回目光。
罢了,她在这山里呆了这么久,大概是哪次同那鹰妖打架时磕到了玉牌吧。
她向来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但是今天却莫名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通行令牌很难假造。”竹空雁把玉牌递还给沈湘山。
沈湘山歪了歪头,笑道:“左右它于我无用了,便给你拿着吧,也给你吃个定心丸,证明这东西不是我用什么妖术幻化出来的。”
竹空雁没有拒绝,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便收了回去。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
“你之前那位师姐,没有留下通行令牌吗?”
沈湘山眼睫轻颤,“这……我却是不知道了。”
“嗯。”竹空雁也只是随口一问,她手中的玉牌已被自己捏得有了些微热的温度,总觉得有些怪异,于是便准备将它收起来。本想绑在自己的玉牌旁边,但腰带却有些不堪重负,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把玉牌还给沈湘山,毕竟她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但是竹空雁并不想这么做。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玉牌放到了自己心口处里衣的暗袋里。
竹空雁穿着玉鸣阁最普通不过的弟子服,服装制式皆由玉鸣阁统一制作。她生活简单,没有太多身外之物,所以曾经一度不理解为什么穿着睡觉打坐的衣服会加上个暗袋,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但现在她却有些庆幸还好有这么个地方,足以让她放下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牌。
身旁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竹空雁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她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幸而她遇事向来冷静,是以并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或是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右手传来拉扯感,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沈湘山站了起来。
她拍拍沾在自己身上的草屑,摇了摇竹空雁的手,“既然确认了我没有骗你,便别再在这里吹风啦,咱们回去吧。”说完,她细长的双眼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竹空雁仰头看着她,只觉贴在自己心口的玉牌忽然冷了下来,“你答应我的,还没讲。”
沈湘山的眼睛猛然睁开,尔后快速地眨了眨,她挠挠自己的脸颊,“哎呀,没糊弄过去。”
她讪讪又坐了下来,“我以为你看了那通行令牌后,就消除对我的疑心了呢。”
竹空雁低声道:“是两码事。”
身旁又是一阵草木吱呀声,沈湘山坐得离她更近了些,“你生气了?”
“没有。”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竹空雁猛然别过头去,“你答应了的事情,总要做到。”
沈湘山的声音离远了些,“是啊,答应了的事,要做到才对。”
听着她的声音中似有低落,竹空雁又立马看了回去,可是还没等竹空雁说话,沈湘山便又恢复了活泼的语气。
“唉,主要是现在想来,只感觉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要记不清细节啦。”
沈湘山用右手支起脑袋,黑色的袖子便从她手腕上滑落,露出小臂来。
竹空雁本着“非礼勿视”的心态正要移开眼睛,却看到沈湘山小臂上有红色的花纹一闪而逝。
竹空雁连忙眨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这下却只看见了沈湘山光洁苍白的皮肤。
刚才的红色花纹好像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嗯?怎么了?”
竹空雁立马摇头,“无事。”
沈湘山不疑有他,“嗯……毕竟我不太记得清了,所以我就只讲一遍啦,以后要是我说出什么自相矛盾的话来,就要请竹师妹多多担待啦。”
竹空雁轻轻点头,“嗯。”
沈湘山便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
“本来我以为我和爹娘可以靠着烬璃海吃一辈子,我也会接过他们的衣钵,做一辈子平平无奇的海民。”
“直到有一天,烬璃海发生了大海啸。本来在海边见到海啸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你听烬璃海这三个字,便大概能知道不同寻常了。”
“——因为它发生海啸时,一跃几十尺高的并不是海水,而是火焰。”
竹空雁眼睛微微睁大,她长在平原富庶之地,初显天分后便在家人支持下拜入道门,之后则是被仕文选中着重培养,她也醉心修炼,可以说是一路走来全无坎坷,因而并没亲自接触过这些道门与修炼之外的其他东西。
关于烬璃海,她唯一的印象是在书中看到过的只言片语。
传说烬璃海所在之处曾是一座火山,但由于多年前一位飞升大能同一位大妖在那里斗法,使得天地异色、山焰喷发,原本高耸的火山竟在灵力与妖力的同时作用下被生生撕裂,最后沉入了地底。
寒来暑往不知多少年后,那地方便渐渐变成了一片辽阔海域,可那火山却仍在海底,于是周边逐渐迁徙而去的居民便时常在岸边捡到状如琉璃一般的奇石。若是运气再好些,还能捡到适合锻造法器的原料,只一小块便价值千金,所以也时常有人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态举家搬去那里。
“本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奇事,毕竟在那里呆得久了,也有些能人异士会应对这种场面,就连我父母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拿得出一两样可以保护自己的法器来。”
“可是那次却不同寻常。”
“火焰从海底蹿出几十尺高,但却并不落下,而是像长了眼睛似的,四散追着岸上的人们飞来。不过好在大家也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所以该划出结界的划出结界,该用法力反击的便用法力反击。”
“本来以为抵挡过这一阵便好了,可是事情却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那些火焰不光像长了眼睛,而且像是有了思想,它们发现没办法直接威胁到人命,便随意落在岸边的屋子上。无论那屋子是什么材质,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都会化作灰烬。”
“有人看见自己的房子没了,便一下子慌了神,慌乱之间便撤了维持结界的法力,渐渐的,撤力的人越来越多,结界便被那些火焰找到了突破口。”
沈湘山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竹空雁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叹息被牵扯起来,又重重放下。
“那个时候要是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或许还有补救的可能。可惜机会稍纵即逝,结界被火焰攻破后,便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些异火如入无人之境,将碰到的所有活物全部都在一瞬间吞噬,很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原型的焦土,然后被海浪卷走,干净得像从没来过一样。”
“……其中就包括我的父母。”
沈湘山转过头来看着竹空雁,她的嘴角仍是笑着的,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垂了下来,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忽而吹起的夜风中又裹着了那股特殊的香气。
“说起来,我还没告诉竹师妹这花叫什么名字,对吗?”沈湘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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