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玫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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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周遭雾气弥漫,只远处零星几个灯光。农人童沙家在前头的山延村,出门拾柴,这会子才归家。他一路沿大道走来,盯着前头灯光方向,掐指算是官驿的夜灯,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距官驿还有千百步脚程的时候,童沙忽感内急,抖抖背上柴火小跑至河边就要放水。裤带才解了一半,童沙展眼看到泊在岸边的废旧渡船旁似飘着什么,他一壁放水,一壁眯了眼去瞧,只见渡船旁飘飘悠悠泡着一人。那人面朝下,浮在水面,随夜风轻轻摇晃。
童沙吓得腿一抖,小溲横截掐断,他边哆嗦着系上裤带,边朝灯光跑去。不多时请来官驿店家,史掌柜率三五个小幺儿举了火把过去,那尸体横陈于芦苇荡中,青缎衫子吸饱了水,夜色中绿得发黑、发紫,又将身段裹得玲珑窈窕,显然是个女人。史掌柜眉峰一挑,想到自家官驿中并无女伙计,而常走此条大路的农人也鲜少有女人的,如此一来很大可能是今夜歇在官驿中的女子。他右眼皮跳个不歇,但到底还是指挥着小幺儿们把尸体拖上来,众人翻身一瞧,死者赫然是那跟在卢评芳身边的垂红儿,面皮都泡得虚浮皱缩了。
因已入夜,一时之间无法报官,偏巧崔承戟这京都大理寺判官歇在驿馆,史掌柜便有意请崔承戟破案,早些了结此事。
崔承戟、崔宝音叔侄下楼时,垂红儿已陈尸在大堂窄长木桌上,由一方白布盖住。卢评芳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哭倒在垂红儿尸身旁。绣条及其阿兄缘条垂首立在旁边,卢评芳掩面哭了一阵,忽浑身一抖嗦,像大梦初醒般盯住缘条、绣条兄妹,指着缘条鼻子骂:“是你!你怀恨在心,故意杀害绣条!”
缘条听了,瞪着眼,嘴张了半日,到头来只说出:“不是我……怎会是我……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我杀她做甚!”缘条是那类老实不爱说话的人,哪怕到了该给自己分辨的时候,也只知反复强调“不是自己”,有时候他当真是清白被冤枉,如此说反而越描越黑。碰上卢评芳这样嘴上功夫厉害的女子,他更如锯了嘴的葫芦,是有理也不知如何说。
卢评芳立时啐他一口:“怎么无冤无仇?你心里记恨我们说你是河边驮粪驮泥的,是也不是?所以你趁垂红儿出门,把她诱到河边,亲手杀害了她,是也不是?要不你说,我们都是从不去河边的人,怎生垂红儿偏偏去河边、又死在河里?满屋里,除了你,谁最通水性?”
这番话分析得鞭辟入里,缘条痴痴瞪圆双目,不知如何开口。崔承戟单手负在身后下楼,随口问:“既然这垂红儿之死教你如此伤心,怎么起初她不见时,不见你寻她,反是卢掌柜把人带回来的?”崔承戟踱至尸身前,虚虚掀起遮尸布,但看垂红儿肿胀程度,沉声:“肌肤皱缩,已有浮肿症状,可见垂红儿在水里泡了有小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你难道不曾发现贴身侍女失踪?”
卢评芳遭他一噎,这才端正眸子看眼前人通身气派端方矜贵,又见宝音立在他身后,心中猜想此人便是那大理寺少卿崔承戟了。方才跋扈模样暂且收敛三分,卢评芳抚心皱眉叹息:“因我午后打了她一巴掌的缘故,她臊了,跑出去就不见了。从前也有这样的,第二日早上就又好了,没想到……没想到……”言及此处,卢评芳扯了帕子拭泪。
史掌柜捻须道:“说不定正是你下午那一耳光,臊得她无地自容,自己投河了。”
“不可能!”卢评芳吼道,“从前又不是没打过她,岂可能这次受不了投河自溺了?怎么从前她不寻死,偏偏今遭寻死?”
此言一出,宝音、贞杏及其他女客无不拧眉,卢评芳瞧见宝音这番模样,不由冷笑道:“这妮子嘴巴厉害得很,不打几下子她记不住的。”她一把抹去眼泪:“垂红儿打小跟着我,算我半个姐妹,今日她先我而去,我总得替她尽份心。”卢评芳边说边将鬓上簪钗拔下,搁在白布上:“史掌柜,借你宝地停一晚上灵。明日一早,还请你寻些和尚杠夫来。”
崔承戟出言阻她:“人平白无故死了,难道你不想替她寻到凶手、为她报仇?”
卢评芳冷哼一声,目向缘条,一字一顿地道:“他是崔大人、崔小姐的人,我能怎么报仇?”
绣条再也按捺不住:“阿兄不可能杀人!方才阿兄一直与我待在一处,根本没时间杀人。”
“谁瞧见了?”卢评芳环视四周,“谁瞧见了?你是他妹妹,自然向着他说话,你的话谁信得?”
果真无人见到缘条踪迹,众人见卢评芳如此气盛,也不敢冒头刺她,只低眸看地上。宝音将此情此景看了个饱,她想着缘条嫌疑虽大,可看他为人做派不像是沉不住气、动辄杀人的,其中必有其他缘故。因此,宝音近前一步,道:“大理寺少卿在此,何必劳动你嘴上断案?是不是缘条杀的,验尸便知。”
乍闻“验尸”二字,在场人泰半变了神色。按此地风俗,验尸不吉,除非死相极惨,才有可能验尸。崔承戟听见“验尸”二字,心下一惊,唇线绷直去看宝音,他隐隐猜到宝音的心思,虽有不悦,但还是按捺住。卢评芳也是将两条细眉凝住,瞪眼看看宝音,又看崔承戟:“不行,不行……”
宝音更不解了:“不验尸,如何寻到真凶?”
“垂红儿同我一般年纪,如花似玉姑娘,怎……怎能让外男开膛破肚?”卢评芳有些惊恐地看向崔承戟。
崔承戟适时开口:“寻常验尸,不至于到开膛破肚的地步。若是缘条推她落水,她身上想必有遗留线索,指向缘条。除非——”他眼风凌厉目向卢评芳:“垂红儿死因有疑。”
卢评芳咬唇:“那你如何验尸?”
“观她死状,看她身上有无溺毙以外的死亡痕迹。”
卢评芳绞着衣袖:“看她身子?要脱衣服么?”
崔承戟不置可否。
那一旁的史掌柜也附和卢评芳:“这卢小姐不愿,也是情有可原。垂红儿十几岁的小女娘,死后还要被人玷污清白,实在、实在不合礼数。”
崔承戟立时蹙紧眉头,侍立一侧的榕平此刻抬头,斥道:“我家大人官拜大理寺少卿,专掌刑狱讼案。莫说是这溺毙的妇人,便是皇亲国戚暴毙,也少不得也要请仵作勘验,此乃查案铁打的章程,你说什么玷污清白!”
人群中有人悄悄冒出一句:“可男女大防岂容……”
“既然如此,明日就将垂红儿入土为安。”崔承戟居高临下看卢评芳,截断话头,“至于缘条,单凭你一面之词,断然是判不了他的罪。或许,垂红儿是在河边失足落水,也为可知。”
话落,卢评芳低了头。崔承戟说得有理,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缘条是杀人凶手,她根本没有办法替垂红儿报仇。可倘若要查,如今只有验尸。卢评芳深吸一口气,垂红儿泡胀的尸首就在眼前晃着,卢评芳为人虽跋扈,但与垂红儿情谊倒是真的,到了此间境况,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这半个朋友谋算清白名声。
“如果我来呢?”宝音上前一步,一时间众人目光全落在宝音身上,“我是崔少卿的侄女,从前受崔少卿指点过验尸之法,如果我来验呢?”
方才心内猜想成真,崔承戟缓缓移了目光看向宝音:“唯有仵作才可验尸,你,还不够格。”
宝音浑身血液一僵,这是崔承戟头一遭与她说这样严重的话。
崔承戟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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